评鉴 | 侵华日军细菌战的罪魁祸首 ——《解密日本细菌战历史：军医中将石井四郎的故事》评鉴

编者按

“可以说，这部书不仅在《侵华日军第七三一部队罪行实录》这套大型丛书中占有重要地位，也在反映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人物传记中独树一帜，有着相当高的历史文献价值和警世戒鉴意义，值得世人一读。”

黄道京，资深出版人，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监管中心监管审评专家、质检中心质检审读专家，著有长篇纪实文学《萧亁的婚姻与爱情》等。

《解密日本细菌战历史：军医中将石井四郞的故事》，〔美国〕肯尼思·波特著，龙菡译，中国和平出版社，2015年出版，244页，24万。

肯尼思·波特（Kenneth Port），现任美国威廉·米切尔法学院（William Mitchell College of Law）教授。从1982年起，多次赴日调研、访学。2002年成为日本东京青山学院大学特聘教授，此后又陆续成为爱知大学、中央大学、东京大学、庆应义塾大学的特聘教授。

《解密日本细菌战历史：军医中将石井四郎的故事》（Deciphering the History of Japanese War Atrocities: The Story of Doctor and General Shiro Ishii）是美国卡罗莱纳文献出版社（Carolina Academic Press）2014年出版的一部研究石井四郎生平的著述， 2006年，波特先生开始搜集石井四郎和日军第731部队的文献资料，经过多年筹备，于2011年冬开始正式动笔撰写《解密日本细菌战历史：军医中将石井四郎的故事》，历时两年多，至2014年初完稿。

该书以史为据，客观翔实地记叙了二战期间日军细菌战元凶石井四郎的生平，是迄今为止第一部比较完整的石井四郎的传记。

石井四郎，1892年出生于日本东京东北部的千叶县。1916年，他考入京都帝国大学，毕业后（1920年）步入军界，成为一名军医。他积极鼓吹细菌战，因发明了石井式滤水机受到日本军界的重视。“九·一八”事变后，石井来到中国东北，于1932年8月在哈尔滨南岗区文庙街组建了加茂部队（第731部队前身），秘密准备实施细菌战并开始人体实验。1939年夏，石井率部参加诺门罕战役，对苏蒙军实施细菌战。同年，在中国哈尔滨平房筹建细菌战实验基地，对外称“关东军防疫给水部”（即第731部队本部）。在平房本部及其各地的支部，第731部队进行了大规模的人体实验，屠杀了大量中国人、苏联人、朝鲜人等。1940年至1942年，石井率部对中国常德、衡阳、金华、义乌等地区实施细菌战，导致大量中国军民死亡。1945年8月，日本投降，石井奉命将平房第731部队本部核心设施炸毁，并将本部在押的400余名人体实验受试者全部杀害，然后仓皇逃回日本。二战结束后，石井四郎代表第731部队与驻日美军秘密谈判，以向美军提供第731部队人体实验的核心机密资料为筹码，换取了美军对其不作为战犯进行追责的承诺。从此，石井四郎和逃回日本的第731部队成员逍遥法外，很多人甚至跻身于医学界和高等学府，其贻害和恶劣影响至今犹存。石井四郎于1959年在家乡病死。

《解密日本细菌战历史：军医中将石井四郎的故事》全书共分八章，客观翔实地评述了石井四郎一生的经历。具体说来，有如下特色。

首先，以大量的调查事实为依据，揭穿了石井四郎的大量谎言。如波特先生在书中指出，石井四郎在汤普森问讯时所作的回答，大部分都是假话，这一点已为迄今发现的大量历史档案和文献所证实。这里，波特先生还有新的发现，即石井四郎对自己的简历也说了假话。如石井四郎说其于1928年至1930年曾出访德国、美国等22个国家考察细菌战。可是经波特先生调查这些国家当时的入境记录发现，1930年2月石井来到美国，但被拒绝入境，因此，他根本就没有在美国进行考察。而芬兰、爱沙尼亚、拉脱维亚、波兰等国家也没有石井入境的记录。实际上，石井四郎考察期间，大约只去过法国和德国，至于其他国家，他只是路过或根本就未能入境。以往，很多研究者在评述石井四郎经历时，都将其国外考察的情况重点说明，现在看来，对此要重新考量了。

谎话连篇，不仅是石井四郎的人格特点，也是大多数第731部队成员的人格特点。书中记叙，二战后，美军对日本细菌战成员进行了数次调查问讯。日本细菌战成员以石井四郎、北野政次等人为首，秘密串供，在美军调查员问讯时多次撒谎，混淆视听，妄图掩盖其罪恶的真相。这一点，现存的美军调查报告书中历次美军调查人员对石井四郎等人的问讯记录可以作证。而美军调查人员虽然注意到了石井四郎等人的谎言，但是并没有对此进行深究。为此，波特先生感叹：“与桑德斯、汤普森、费尔一样，希尔更感兴趣的是让石井以及其他的谋杀犯避免遭到尴尬的待遇而不是审判他们。”

其次，客观、科学地评述了石井四郎的行为。20世纪30年代，石井四郎发明了石井式滤水机，为日军提供战时给水。二战期间，石井式滤水机广泛装备于日军各部队。石井四郎至死都把石井式滤水机作为自己的重大发明而自豪，而日本如今也有很多人以此为石井四郎鼓吹，称其为日军战时给水做出了贡献。事实上，石井式滤水机虽然可以过滤大量细菌，但是不能过滤更微小的生物。这一点在该机研制阶段即为石井四郎发现，但他坚持认为那些更微小的生物是无害的。其实，这些更微小的生物便是病毒，它们并不是无害的。波特先生认为，石井四郎在明知这些微生物有潜在危险的情况下，仍然将石井式滤水机推介给日军各部队，是对日军士兵的不负责任，甚至是犯罪。二战期间，很多日军士兵因饮用了石井滤水机过滤的水而生病，（有资料表明，二战期间，有相当部分日本官兵致死原因是非战斗性的，即由于饮水、食物等原因致病死亡）对此，波特先生写道：“石井式滤水机也是一个巨大的灾难，在南太平洋很多日本人的死亡就是因为他们听信了石井式滤水机能够过滤出纯净的水源的谎言。然而令人吃惊的是，石井没有丝毫的懊悔，毫不犹豫地继续他的谎言。”考虑到石井四郎一贯撒谎的本性，可见他是有意欺骗日本军界，因此那些倒在石井式滤水机旁的日军士兵就是受了石井四郎的欺骗。

石井四郎是人类历史上的恶魔，他及其部属所进行的细菌战和人体实验，不仅违背了医学伦理，更是反人类的。波特先生在书中一再将石井四郎比作纳粹恶魔军医约瑟夫•门格勒（Josef Mengele），认为他们都是人类历史上的反人类的罪人，必须为后人所警示。石井四郎及其所属的第731部队在二战期间，以人体实验的方式，残暴地屠杀了大量中国人、苏联人、朝鲜人，甚至可能还有美国人和英国人。波特先生在书中写道：“石井干的是在活人身上做人体试验这样卑劣的勾当。石井或者直接参与，或者指挥手下的军医进行人体活体解剖。他们会切除一片肺叶，剩下的部分他们会一点一点切除，目的是为了研究人剩余的肺最多可以切除多少部分而不造成死亡。”“石井四郎的故事绝对不能忘记，他必须承担责任。忘记了石井四郎的故事就相当于忘记德国纳粹的暴行”，“石井四郎是魔鬼中的魔鬼，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罪孽最为深重的战犯之一”。

最后，作者以大历史的视角对石井四郎的生平及其影响进行了反思。应该说，石井四郎及其所属的第731部队成员最终逃脱了应有的战犯罪责和制裁，是二战后冷战思维日渐抬头的结果。美国为了一己之私，为了遏制苏联，明知石井四郎等第731部队成员罪孽深重，是反人类的，但仍然在私利的驱使下，包庇、纵容，甚至“豁免”了他们，为今日的亚洲，乃至世界留下了难以估量的贻害。正如《死亡工厂——美国掩盖的日本细菌战犯罪》的作者谢尔顿·哈里斯所说：“与从石井及其他日本细菌战专家那里获得的资料的价值相比，美国在荣誉和国格上付出了极高的代价。”

波特先生在书中写道：

石井四郎及第731部队对中国人犯下的罪行是极其深重的，然而这些惨痛的事实却被尘封于二战历史中，鲜为人知。为此，波特先生呼吁：“只有审判已经死亡的石井四郎才能让所有人了解事实。就像国际犹太人权组织西蒙·维森塔尔中心（The Simon Wiesenthal Center）那样不放弃追踪纳粹战犯”，“这也事关全世界所有人的利益。因此，全世界都希望看到石井四郎接受公开审判，解除日本极端右翼分子对整个事件的控制”。

作为大型文献研究丛书《侵华日军第七三一部队罪行实录》中的一部，在其中有着独特的价值。首先，它是这套丛书中唯一的人物传记，传主是未经审判的日本细菌战罪犯石井四郎。通过对他罪恶一生的剖析，更为真实、客观地反映了日本在二战期间犯下的从事细菌战及其研究的弥天大罪，向世人昭示军国主义反人类罪行的历史明证。其次，本书作者的观点和立场正确，能深刻揭露作为日本细菌战罪魁祸首的石井四郞的真实面目，追诉他未经审判的战争罪行；同时，对于美国利用、纵容像石井四郞这样的战犯以利于开展冷战的错误也予以揭露和抨击；更为重要的是，作者对于历史的反思及对日本军国主义的认识，符合和平正义的价值原则，更与我国当前的对日本军国主义复活所持的批判态度相吻合。

可以说，这部书不仅在《侵华日军第七三一部队罪行实录》这套大型丛书中占有重要地位，也在反映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人物传记中独树一帜，有着相当高的历史文献价值和警世戒鉴意义，值得世人一读。